第一百三十章：酒不醉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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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川白撥算盤的手頓了一頓，擡頭，問道，“逢璧，你當真不怕那‘回春’麽？”
徐逢璧楞了楞，笑道：“怕‘回春’什麽？你是指生生世世無窮無盡地只做徐逢璧？”
“嗯。”
“我不是說了，這一遭做不完或是做不到的事就留到下一遭去做，經年累月的，我知道的比常人多，能學的能做的也遠比常人多，這樣想想，不也很好麽？頂多，也就是累一點兒罷了。”
葉川白垂頭沈默片刻，道：“這想必不全是徐兄的心裏話。”
“對，不全是，”徐逢璧記了一筆賬，道，“怕歸怕，也總該是要往好了想。人麽，不都想長生麽，都盼著天長地久，那長生，總也要付出點代價的不是？再說，指不定別人死後也得重活一遭呢？只是他們喝了孟婆湯忘了個幹凈，而我卻還記得。”
“……”
也不是沒有道理。
“我都沒有那麽在乎，你又糾結什麽？”徐逢璧笑道，“不過話又說回來，若是有機會，這孟婆湯還是嘗嘗得好。葉兄與阿某姑娘、段先生一道行走江湖，必定見多識廣，倘若將來知道了破解之法而我還有幸未死的話，還望葉兄知會我一聲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
這樣看來，不老不死，除了不必應付死亡而帶來的恐懼之外，也沒有多大好處。難怪有人曾說什麽“身死道消也未必就是不好，至少這輩子過得就有些意思”了，原來是這樣的意思。
畢竟，越是清楚地知道會失去的東西，也就越顯得珍貴。
徐逢璧一手撥著算珠，一手那朱筆做著註記，嘴上還不忘了囑托道：“對了，葉兄算的時候可千萬仔細著些，你手邊的幾本可就全都交給你了。”
“全都交給我？”葉川白掂了掂手裏那賬本的厚度，又看了一眼身旁那一摞冊子，微微嘆了口氣，道，“這沒有小半個月的我可算不完，徐兄就不怕我一時不註意，哪裏就給你算錯了？”
“你我還不清楚麽？絕不會錯的。大不了等都校對完了，我安排人手統一再大致地檢查一回。”徐逢璧又笑了，“要不是你們不打算在蓬平久留，我還指望著再分你幾本，遇到什麽事我也好有個商量的人。”
“我就是想多留一陣也不能，阿某一定待不住。”
“怎麽待不住？蓬平好玩的去處不少，哪裏是十天半個月就能走遍的？正好也能陪著秋秋，趙家的其他人我都不能信，有阿某姑娘在的話，我還能放心一點。”
“放心？哈，她啊，也就偶爾能讓人省點心，三天兩頭地就得鬧一出，不好養。”只怕趙秋秋和她待在一塊兒，不出十天，就能變得和她一樣上躥下跳。
“不好養，你當是養貓養狗呢？他們江湖少俠十有八九不都是喜動不喜靜的麽，也不奇怪。再說了，就算再怎麽不讓人省心，葉兄你不是也喜歡上了？”
“……”追根溯源，還真就是養貓來著。
“怎麽，我說錯了？”
“沒有。”葉川白笑著搖了搖頭，道，“還是專心核賬吧，清完這一本，晚上還要回去吃飯的，我和阿某都說好了。”
說是回去吃晚飯，但到底還是沒能趕得上飯點。兩人各自清完一本賬，在酒樓裏草草對付了一點，才乘馬車往徐府趕。
葉川白回到客院時，天色已經暗了七八分，依舊是繁星滿天際而月影黯淡的夜晚，小竹林間卻不大尋常地飄散著一股香醇的酒氣，雖不濃烈，但摻在微暖的夜風裏也還是有些醉人。
“你回來了呀？”院中的石桌旁，少女一手扶著酒壇子，一手拄著下巴尖，笑意盈盈的面容在葉川白手中提燈的映照下漸漸變得清晰而溫暖。阿某坐正了身子，擡手招呼他過去，另一手揚了揚手裏的酒壇，笑嘻嘻地道，“快來，這種酒可甜啦，還不烈，剩了最後兩壇了，給你嘗嘗。”
“段大哥不在麽？”
“他還沒回來，可能真遇著什麽妖了。放心吧，不可能有事的，你快過來快過來！”
葉川白將提燈擱在桌上，坐在少女身邊，嗅了嗅，問道：“米酒？”
“不是米酒！是果釀啊，秋秋都能喝好幾壇呢，不會醉的，你喝就是啦。”阿某把酒壇子推過去，道，“不過還是沒有我家鄉的果釀好喝，等我們回去了，我去大長老的地窖裏給你偷兩壇。”
葉川白試著嘗了一口酒，笑道：“大長老的東西你也敢偷？”
“哪有，大長老的東西我才不敢偷呢，但是大長老的酒不是他的東西，是大娘釀的。大娘最疼我們這些小妖了，不會責怪我們的。”
“大娘？”
“就是大長老的媳婦兒，大長老可怕大娘了，每回大娘一個眼神殺過去，大長老就馬上跪在地上瞎咧咧。”
“大娘竟這樣厲害？”
“對呀，”阿某笑了，道，“不過大娘不會法術，只是一只野鬼，還是大長老耗費了數千年的修為才助她凝成的實體。你不曉得，大長老是我們越谷還活著的妖裏面修煉最久的了，在鬼差神使都能半點不落下風的。不過後來他為了給大娘凝成實體折損了修為，才大不如從前了，現在要是認真過起招來，連我阿姐的一半都及不上。”
“唔，你們大長老一定很喜歡那個大娘。”
“應該是吧，我小時候還笑話大長老又慫又傻，放著好好的大妖不做，偏偏要給人伏低做小……現在才曉得呀，他只是喜歡大娘而已。”阿某擡頭漫無目的地望著天，小聲地咕噥道，“大概只有我們小孩子才會覺得那些修為高深的大妖威風凜凜。”
“但是修為高深，也不是不好啊，至少給了大長老一個能和大娘長相廝守的機會，是不是？”葉川白笑道，“我記得我剛識字的時候，有一年我過生辰，我爹讓人快馬加鞭給我送了一份禮物，從王都一路加急送到南城，所有人都覺得裏面是什麽了不得的寶貝，打開一看，原來是他自己親筆題的四個大字，你猜是什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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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逢璧楞了楞，笑道：“怕‘回春’什麽？你是指生生世世無窮無盡地只做徐逢璧？”
“嗯。”
“我不是說了，這一遭做不完或是做不到的事就留到下一遭去做，經年累月的，我知道的比常人多，能學的能做的也遠比常人多，這樣想想，不也很好麽？頂多，也就是累一點兒罷了。”
葉川白垂頭沈默片刻，道：“這想必不全是徐兄的心裏話。”
“對，不全是，”徐逢璧記了一筆賬，道，“怕歸怕，也總該是要往好了想。人麽，不都想長生麽，都盼著天長地久，那長生，總也要付出點代價的不是？再說，指不定別人死後也得重活一遭呢？只是他們喝了孟婆湯忘了個幹凈，而我卻還記得。”
“……”
也不是沒有道理。
“我都沒有那麽在乎，你又糾結什麽？”徐逢璧笑道，“不過話又說回來，若是有機會，這孟婆湯還是嘗嘗得好。葉兄與阿某姑娘、段先生一道行走江湖，必定見多識廣，倘若將來知道了破解之法而我還有幸未死的話，還望葉兄知會我一聲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
這樣看來，不老不死，除了不必應付死亡而帶來的恐懼之外，也沒有多大好處。難怪有人曾說什麽“身死道消也未必就是不好，至少這輩子過得就有些意思”了，原來是這樣的意思。
畢竟，越是清楚地知道會失去的東西，也就越顯得珍貴。
徐逢璧一手撥著算珠，一手那朱筆做著註記，嘴上還不忘了囑托道：“對了，葉兄算的時候可千萬仔細著些，你手邊的幾本可就全都交給你了。”
“全都交給我？”葉川白掂了掂手裏那賬本的厚度，又看了一眼身旁那一摞冊子，微微嘆了口氣，道，“這沒有小半個月的我可算不完，徐兄就不怕我一時不註意，哪裏就給你算錯了？”
“你我還不清楚麽？絕不會錯的。大不了等都校對完了，我安排人手統一再大致地檢查一回。”徐逢璧又笑了，“要不是你們不打算在蓬平久留，我還指望著再分你幾本，遇到什麽事我也好有個商量的人。”
“我就是想多留一陣也不能，阿某一定待不住。”
“怎麽待不住？蓬平好玩的去處不少，哪裏是十天半個月就能走遍的？正好也能陪著秋秋，趙家的其他人我都不能信，有阿某姑娘在的話，我還能放心一點。”
“放心？哈，她啊，也就偶爾能讓人省點心，三天兩頭地就得鬧一出，不好養。”只怕趙秋秋和她待在一塊兒，不出十天，就能變得和她一樣上躥下跳。
“不好養，你當是養貓養狗呢？他們江湖少俠十有八九不都是喜動不喜靜的麽，也不奇怪。再說了，就算再怎麽不讓人省心，葉兄你不是也喜歡上了？”
“……”追根溯源，還真就是養貓來著。
“怎麽，我說錯了？”
“沒有。”葉川白笑著搖了搖頭，道，“還是專心核賬吧，清完這一本，晚上還要回去吃飯的，我和阿某都說好了。”
說是回去吃晚飯，但到底還是沒能趕得上飯點。兩人各自清完一本賬，在酒樓裏草草對付了一點，才乘馬車往徐府趕。
葉川白回到客院時，天色已經暗了七八分，依舊是繁星滿天際而月影黯淡的夜晚，小竹林間卻不大尋常地飄散著一股香醇的酒氣，雖不濃烈，但摻在微暖的夜風裏也還是有些醉人。
“你回來了呀？”院中的石桌旁，少女一手扶著酒壇子，一手拄著下巴尖，笑意盈盈的面容在葉川白手中提燈的映照下漸漸變得清晰而溫暖。阿某坐正了身子，擡手招呼他過去，另一手揚了揚手裏的酒壇，笑嘻嘻地道，“快來，這種酒可甜啦，還不烈，剩了最後兩壇了，給你嘗嘗。”
“段大哥不在麽？”
“他還沒回來，可能真遇著什麽妖了。放心吧，不可能有事的，你快過來快過來！”
葉川白將提燈擱在桌上，坐在少女身邊，嗅了嗅，問道：“米酒？”
“不是米酒！是果釀啊，秋秋都能喝好幾壇呢，不會醉的，你喝就是啦。”阿某把酒壇子推過去，道，“不過還是沒有我家鄉的果釀好喝，等我們回去了，我去大長老的地窖裏給你偷兩壇。”
葉川白試著嘗了一口酒，笑道：“大長老的東西你也敢偷？”
“哪有，大長老的東西我才不敢偷呢，但是大長老的酒不是他的東西，是大娘釀的。大娘最疼我們這些小妖了，不會責怪我們的。”
“大娘？”
“就是大長老的媳婦兒，大長老可怕大娘了，每回大娘一個眼神殺過去，大長老就馬上跪在地上瞎咧咧。”
“大娘竟這樣厲害？”
“對呀，”阿某笑了，道，“不過大娘不會法術，只是一只野鬼，還是大長老耗費了數千年的修為才助她凝成的實體。你不曉得，大長老是我們越谷還活著的妖裏面修煉最久的了，在鬼差神使都能半點不落下風的。不過後來他為了給大娘凝成實體折損了修為，才大不如從前了，現在要是認真過起招來，連我阿姐的一半都及不上。”
“唔，你們大長老一定很喜歡那個大娘。”
“應該是吧，我小時候還笑話大長老又慫又傻，放著好好的大妖不做，偏偏要給人伏低做小……現在才曉得呀，他只是喜歡大娘而已。”阿某擡頭漫無目的地望著天，小聲地咕噥道，“大概只有我們小孩子才會覺得那些修為高深的大妖威風凜凜。”
“但是修為高深，也不是不好啊，至少給了大長老一個能和大娘長相廝守的機會，是不是？”葉川白笑道，“我記得我剛識字的時候，有一年我過生辰，我爹讓人快馬加鞭給我送了一份禮物，從王都一路加急送到南城，所有人都覺得裏面是什麽了不得的寶貝，打開一看，原來是他自己親筆題的四個大字，你猜是什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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